提到「偏鄉」,第一個浮現的想法會是什麼呢?地處邊陲?資源缺乏?
事實上,偏鄉的偏是以城市為中心、現代文明為出發點而產生的,實地走入偏鄉,可以發現地理上的距離,成為保存地方文化、環境的屏障,讓傳統與豐富得以延續。走馬看花的觀光難以真正認識偏鄉,熱門景點無法看見在地的美好。教學換宿,提供志工有個好理由與機會,慢下腳步與學生、居民互動,深入認識當地生活、環境與文化。
學校是聯繫志工與社區情誼的橋樑
雲林縣元長鄉子茂村,是個約一千人的傳統小農村,農田遍布散落著民宅,很多人可能連路過這個地方的經驗都沒有,但因為和平國小,讓住在北部的沈秋蘭跟這個在地村落連結起一段緣份。
四年前從學校退休的沈秋蘭,過去都在台北的國小教國文,相信著「退休不是邁入夕陽,而是人生另一個黃金期」,開始透過網路積極尋找打工換宿的機會,足跡遍布全台各地,進行多元的體驗,像是透過蘭恩基金會到蘭嶼照顧幼童,也因而被當地人邀請進入野銀部落的地下屋參觀,吃正統達悟族餐點,用手剝魚配地瓜芋頭。
而喜歡農事體驗的沈秋蘭,今年透過教學換宿來到和平國小,由於當時校園內的住宿空間無法使用,校長特別情商家長會長,會長提供自己的三合院舊宅給志工住;原本校長還有些擔心會不會住的不習慣,但沈秋蘭覺得這是一個很難得的好機會,讓她可以像個在地人一樣生活在子茂村。
沈老師常主動邀請學生到自己住的三合院喝飲料、聊天,關心學生的生活,也藉機詢問小朋友附近有沒有推薦的地方,小朋友常會開心的分享在哪裡可以看到什麼,有時沈秋蘭也會提議要跟小朋友們一起去找其他同學玩,由這些在地的導遊們帶領她拜訪子茂村的各個角落,欣賞村民種的美麗花樹與農村風情,她也陪著孩子拍照,接受小攝影師的指導、擺POSE。
主動提問,積極參與
住在村落裡,一早沈老師就會起床在附近散步,遇見農民在作農事,常會主動提議「我來幫你好不好?」農村人口單純,大家也容易知道她是來服務的志工,因此獲得許多不同的體驗。農事的過程中了解到原來日常料理中平凡無奇的蒜頭,是農民花八個月的時間種出來的,採收時要從土裡拔起來、剪掉它的鬚和梗,然後成為我們市場裡看到的蒜頭。做農事時邊聽他們聊天,才知道大多農民會請雇工來幫忙採收,而水蜜桃汁是農村熱門飲品,大量流汗後需要補充一些糖分,單喝水難以入口。
與村民們談的內容很真實、在地,很難得有機會這麼貼近在地人的生活。幫忙農事結束,常有熱情的人會送那些剛採收的農產,沈老師開心的說:「送了很多,我騎腳踏車都要載不動了。」
與村民的相處,讓沈秋蘭看見農民的辛苦與堅強,其中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八十歲的阿嬤:
「沿著溝線,赤腳撒著花生,她做農事的畫面,在我眼裡,竟和梵谷筆下的農民神情幾分相似,身材瘦小,膚色被南方太陽曬成黝黑均勻的古銅色,散發出一股安定的美,阿嬤是個歹命、堅強的女性,但那一刻我感受到是一個八十歲女性做農事的美。」
在幫忙阿嬤做農的過程中,得知她獨力照顧著長年臥床的丈夫,同時還要務農維持生計,沈老師主動提議想去看看阿伯。循著線索沈秋蘭到阿嬤的家拜訪,看到阿嬤將久病的先生照顧的很好,每天按摩、餵餐、打理乾淨,讓她十分敬佩阿嬤的堅強與能力。回到學校跟小朋友分享這個故事和阿嬤送的甘蔗,學生們吃得很開心,也想跟著去拜訪這位散發著堅毅之美的阿嬤。
學生帶著志工進入了社區,志工也能讓孩子們看見家鄉不同的人與面向。
自訂體驗目標
你可能知道風獅爺是金門的著名地標,但是你知道金門島上總共有幾隻風師爺嗎?打開Google Map搜尋,只會出現20幾隻風獅爺地標,但網路上卻傳說一共有140多隻。這樣的落差引起曾嘉裕的好奇,他便趁著到金門多年國小服務時,到處找尋風獅爺的蹤影。
由於Google Map在當地起不了作用,曾嘉裕只能透過網路上別人拍的照片當作線索,對比周圍的建築、景色,推測可能的所在地;有的隱匿在屋簷上,有的躲藏在草叢中,有時候單靠自己的力量沒有辦法找著,只好求助附近居民,這也讓原本難以打入當地的他,有了與在地人互動的機會。
在金門的一個多月裡,他一共找到100多隻風獅爺,並把他的發現標註在Google Map上。這份他專屬的秘境尋寶地圖,成了他在志工服務期間的額外收穫。
去到陌生之地,多數人都會從著名景點「下手」,曾嘉裕也一樣,不過他卻利用破解任務的方式,讓體驗更添趣味。到偏鄉學校服務,會有許多的空白時間需要自行規劃運用,若能為這段時間設定好目標,賦予自己一些小任務,例如:吃遍當地的小吃,學會當地的用語.......,原先的無所適從便有了方向可循,這不僅豐富了體驗,更給了自己一個深入當地的理由。
認識多元
旅行是一趟發現與修正之路,發現未曾看過的風景和文化,或是以前所學的資訊不見得正確,接觸、理解多元的文化與觀點是旅行中重要的學習。
要如何去發現呢?抱持著好奇與一無所知,細心觀察人與環境,適時主動提問與傾聽,試著從在地人口中認識他們如何看待這件事情,或是他們如何呈現自己的東西,很可能會發現自己以前認知的不一定正確。
像是問起原住民部落內信仰是什麼呢?大多數人會想到的答案可能是祖靈崇拜或是天主教、基督教,但在屏東牡丹鄉服務的志工闕鈺倪發現,牡丹地區有許多原住民部落可以看到廟宇,問起部落媽媽才知道當地多數以佛道教居多。源自於早年許多閩南漁夫會往返於旭海與車城之間的古道買賣魚苗,與當地族人交流之下,部落裡的老人家可能不太會講中文但閩南語卻不錯。
而服務於屏東萬巒鄉赤山國小的許佩芬卻有剛好相反的觀察,學生居住的萬金村是閩南聚落,但信仰中心是天主教的萬金聖母殿,村民的作息都依循著聖堂鐘聲。萬金村是西方傳教士進入台灣早期的重要據點之一,而聖母殿則是台灣現存最古老的教堂,這裡成為少數同一信仰的教友村,所以在萬金村會聽到神父以閩南語講道,教友用閩南語唱聖歌,即使是調皮的小孩也會記得上教堂禮拜,聖經的故事、神父的叮嚀可能比老師的話還被牢記在心中。
來到這邊教英文,許佩芬對於當地使用的語言特別敏感。生活對話、彌撒講道中充斥著閩南語,她才意識到,閩南語是學生的母語,中文反而成了第二外語。「其實要在這個村子生活,只要會講閩南語就夠了。」既然如此,她又該如何說服自己,英語對這邊的孩子是重要的呢?萬金教堂舉辦的聖誕活動就成了她的思考點。
每年的聖誕季,整個萬金村都會投入遶街遊行、報佳音等活動,也有外籍神父參與其中,整場節慶處處可見英語元素。「其實英語對當地人來說並不陌生,若能進一步讓學生將英語和生活做連結,並給予適當的引導,學生便能夠明白,英語是很實用的工具。」因著對當地語言文化、宗教信仰更深一層的認識,許佩芬找到了教孩子學英文的切入點,這也讓她更加確信,她所致力推廣的情境式英文是深具意義的,可以讓學生在生活中活用英文。
曾赴芬蘭留學,回台後到過新竹客家庄的學校擔任訪問教師,也前往閩南村落的赤山國小擔任志工,在不同地區生活,許佩芬也跟著學習不同語言。她認為,「首先應該了解當地文化,再去思考學習英文的意義。」許佩芬並不認為國外的月亮一定比較圓,她相信,每種文化都有值得學習的地方,多一點認識,就會獲得不一樣的收穫。而身為老師,她也提醒自己,不只要充實學生,也要自我充實,「透過志工服務,也讓我認識了原先所不熟悉的台灣。」
在台灣這座小島上,多元的族群交織成各式的文化樣貌。身為其中的一份子,若單以根深蒂固的想法,或習以為常的自身觀點去看待其他族群,便會失去真正認識在地文化的機會,唯有細細品味,才能看見更多台灣的美。